时光匆匆,时蔓到了上初中的年纪。

  蒲振也已经高中毕业，进入了军校继续学习。

  儿时一起玩的小伙伴们也都各奔东西，江宇去了部队里参军，江兰芳也进了文工团,已经很难得有机会再见面。

  时蔓还是那么黏蒲振,可一年到头只有寒暑假和节假日才能见到他,这让她很郁闷。

  时父时母常开玩笑说，一到蒲振放假的时候,时蔓就干脆像是长在了他们蒲家,哪还有半点影子。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时蔓现在才初中呢,就已经像是已经泼出去了似的。

  时蔓知道父母玩笑归玩笑,但她一点儿都不怕被父母笑话。

  一到放假,她就往蒲家跑，去找蒲振哥哥玩儿。

  小孩都喜欢跟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姐姐玩,时蔓也不例外。

  她最喜欢赖在蒲振的房间里,听他讲讲军校里有趣的好玩的事,又或者是看一看他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都让她觉得那么有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待在蒲振身边,就让时蔓觉得很有安全感，是全天底下最舒适的地方。

  时蔓才上初中，还没有太多的男女性别概念。

  她只知道蒲振哥哥特别好看,长得也高，走在路上总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都夸他俊。

  当然时蔓也不例外，她才初中,就已经很漂亮，让人见到就会相信古书中描写十三四岁倾国倾城的美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每回她拉着蒲振的衣角在街上逛，那便是两人一起惹来瞩目的视线。

  所以后来，蒲振就不乐意带她一块儿上街了，实在太麻烦。

  就只让她待在家里玩，在房间里看看书、听听留声机，再等蒲母把晚饭做好，等天快黑了就骑自行车送时蔓回去。

  时蔓也很喜欢坐蒲振的自行车，因为他的腿特别长，力气又大，能把自行车蹬得特别得劲儿，好像轻轻松松就能环绕京北城好几圈。

  她要是说想去吃什么、买什么，他三下五除二就能带她骑过去，连气都不带喘的。

  这么厉害又好看的“哥哥”，是时蔓的骄傲。

  她逢人就吹她的“蒲振哥哥”，他长得好看，又是军校生，那么高，那么俊气，力气那么大，见识那么多诸如此类。

  只可惜蒲振不是她亲哥哥，所以时蔓说起他的时候，总少了那么几丝底气，多了几缕遗憾，毕竟不是真正“自家”的人。

  那时候的时蔓还傻乎乎地许愿要是蒲振是自己的亲哥哥就好了，不过很快，她就开始庆幸曾经的许愿没有灵验，才避免了“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惨剧。

  时蔓第一次有了男女之间朦胧的意识，是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

  那时候恰好是夏天中最热的那几天，她黏着军校放假回来的凌振，半趴在他的床上，正撒娇求他帮她写几道算数题。

  蒲振去了军校以后，动不动就显得很凛然正气，迅速成熟起来，说话时还多了几分教训她的家长口吻。

  “我要是替你做题，那就是害了你。”

  “怎么是害我呢？你明明是帮我呀蒲振哥哥。”时蔓眼巴巴的，据理力争。

  “我能帮你一次，能帮你下一次吗？”蒲振问。

  “能啊，怎么不能？”时蔓想也不想地反问。

  “”蒲振语塞了下，继续举例，“那下下次呢？下下下次呢？我总帮不了你一辈子。”

  “谁说的，能一辈子，就要一辈子。”时蔓忽然一脸不高兴，拽住蒲振的衣角，“蒲振哥哥，我一辈子都要放假来找你玩。”

  蒲振无奈地推开时蔓的脑袋，“小蔓，你会长大。”

  “长大又怎么了，你也会长大，你永远比我大，永远是我的哥哥。”时蔓现在小嘴叭叭的，道理也一套一套的来。

  “就算我以后不用念书了，工作也还是会放假，到时候我还是来找你。”时蔓死死攥着凌振的衣服，就是不肯撒手，“你休想撇下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撇下你。”蒲振都不知道她怎么能扯这么远。

  “那你要给我写算数题。”时蔓最后又绕回这个话题上。

  “不写。”说了一大圈，蒲振也还是坚持最开始的回答。

  时蔓气得一蹬腿，跳到他的床上“大”字形躺着，“那我睡觉好了。”

  “睡醒了起来写。”蒲振到书桌前，将她的钢笔盖合上，墨水瓶拧紧，算是服了她了。

  时蔓听到他这话，气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可是很快，时蔓忽然“嘤”了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蒲振哥哥，我肚子疼。”

  “？”蒲振看着时蔓弓起的背，“那我替你写算术题？”

  时蔓以前就耍过这样的招数，假装不舒服，骗蒲振给她写暑期作业。

  蒲振上过当，所以现在才有防备心。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引时蔓上钩，她听到他这么说，肯定会高兴得从床上蹦起来，笑眯眯的眼说“蒲振哥哥你最好了”。

  可是今天，蒲振试探完，时蔓却没什么反应，还是蜷缩在床上，只是“唔”了声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啊蒲振哥哥。”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气若游丝，蒲振心想这小骗子还长进了，今天居然装得这么像。

  可他面色还是凝重了些，探身过去问：“你今天吃了什么？怎么会肚子疼？”

  “我不记得了。”时蔓弯得像河虾，捂着肚子，额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蒲振瞧她这样，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不会是真的肚子疼吧？

  他连忙把时蔓扶起来，“走，我背你去医院。”

  “蒲振哥哥我没、没事儿，我躺会就好。”时蔓喘着气拒绝，胸口起伏，眼角眉梢全是对去医院的害怕。

  虽然她妈妈是医生，但时蔓对医院有着天生的恐惧。

  她使劲儿抱住蒲振的脖颈，求饶撒娇道：“求你了，别把我送去医院。”

  “可你肚子疼得厉害。”蒲振眉头皱起来，凝视着她脸颊上的汗珠。

  “我、我没事。”时蔓攥着肚子上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明显忍得很辛苦。

  凌振揪着眉头，最后还是拿定主意道：“不行，得去医院。”

  他直接将时蔓打横一转，就放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那么高，后背宽阔有力，时蔓趴在上面稳得很，根本不用担心滑下来，可她还是很害怕。

  “蒲振哥哥，我不想去医院。”她的眼泪珠子大颗大颗滴在蒲振的后脖颈，顺着他衬衫的衣领滑进去。

  “听话，去看一下医生，吃点药就好了。”蒲振温声哄她。

  “万一、万一我得了什么绝症怎么办？”时蔓问得伤心起来，泪眼婆娑。

  “胡说，小孩子会得绝症？你这是自己吓自己。”

  “可是我怕嘛。”时蔓虚虚地拉长尾音，趴在蒲振后背上，气息很弱。

  蒲振背着她走出房门，穿过客厅。

  蒲母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追出来问：“你们这是去哪啊？要吃饭了。”

  “妈，小蔓肚子疼，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蒲振托着后背上的时蔓，回头说了句，“不用等我们吃饭了，等看完医生，我带她在医院附近吃点。”

  “小蔓肚子疼？”蒲母走过来，看到时蔓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肚子疼还哭成这样。”

  “小孩子犯傻，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蒲振语气有些无奈，“没事，等去看完医生就好了。”

  蒲母摸摸时蔓哭得滚烫的脸颊，“小蔓啊，你别怕啊，肚子疼没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就能好。”

  “可是我、我我还流血了。”时蔓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鼻涕到处乱流，沾湿了蒲振的白色衬衫。

  蒲母脸色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她俯身笑起来。

  “我知道了，小振，你快把小蔓放下来，你进屋去，我有话跟她说。”

  蒲振莫名其妙，“我还要送她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啊？人家小蔓没病，她肚子疼是因为她成为大姑娘啦，以后再也不是小女孩咯。”蒲母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居然还挺欣慰高兴的。

  蒲振渐渐反应过来，他都成年了，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连忙放下时蔓在沙发上，脸色很诡异地进了屋，再也没出来。

  时蔓仍冒着汗，又哭着脸，但看到蒲母在笑，说她没事，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小蔓，你这是长大了。”蒲母强调，“所有小女孩都会经历这么一天的，以后你啊，就不一样了。”

  “我、长大了？”时蔓脸上还挂着一串串的眼泪珠子，怔怔地听着蒲母跟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有些怪害羞的，比如她和蒲振哥哥不一样，她会因为长大流血，但是蒲振哥哥不会。

  有些她则是听不懂。

  还有些她似懂非懂，懵懵懂懂。

  比如为什么长大就要肚子疼，还要流这么多血，怪让人害怕的。

  但是总的来说，她觉得，长大是一件好事。

  她应该为这个高兴的吧。

  等回到家，时蔓将今天的事告诉妈妈。

  她发现妈妈果然很高兴，也说“小蔓长大了”，也教了她不少相关的事。

  这让时蔓更加肯定，长大果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虽然这事儿有些难受，肚子疼，总是流血，浑身都没劲、泛酸、不自在。

  但为了长大，时蔓觉得她能忍。

  只是很快，她又发现“长大”一点儿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