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昆仑之墟十
作者:山野行月      更新:2023-10-31 15:20      字数:7736
  身后的太淮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静的空气中,再一次传来少女的声音:“西海的传说,是太淮前辈散播出去的,我说的对吗?”少女的声线稍冷,此刻带了些沙哑。

  太淮看过去,眼前的人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一身紫衣破破烂烂,周身遍布数十个咬痕。

  司黎转过了身,神情依旧平淡。

  “西海有神山,爬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便可见到神殿,神殿前有神树,殿中有神明,神明可以实现来者的愿望。&34;

  少女话锋陡然间凌厉,握紧手上的神珠问:&34;这个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34;

  太淮愣了愣,随后像是陷入一场回忆,他看着那神树,目光有些空洞。那白衣青年沉默地走到少女身边,拉过少女的手为她传送着灵力疗伤,看也未曾看太淮一眼。

  可是少女的目光始终落在太准脸上。

  太淮静了许久,苍老的面容微动,微微启唇,“五千年前,我进去过那神墟,可我记不清了。”&34;如今,我终于想了起来。&34;

  当年的太淮即将渡劫,在渡劫离开下界前,他去到了西海。

  彼时的西海在修真界只是个禁地,因着海上的迷雾和诡异的环境,其实鲜少有人去到那里,无意闯入的人也都死了,因此那西海久而久之便无人敢进了。

  可太淮是另类。

  他很小时候便随着父亲远远见过那片神秘的海域。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他一样,他对那海域深处有着痴迷的眷恋。

  但太淮是家中独子,承担着保护整个家族的责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后来成亲,又有着为人丈夫的职责,要爱护陪伴自己的妻子。

  再后来他的妻子因病亡故,太淮悲痛欲绝,于是闭关沉寂了千年,得悟大道后出关,一朝进入渡劫后期。

  在太淮即将飞升离开下界前,他去了西海。一路惊险跌宕,他来到了扶褚山,爬上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高阶,见到了破败的神殿。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花白的胡须也好似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

  司黎问:&34;然后呢?&34;

  太淮垂下头,看向了司黎手中的神珠。&34;我在里面

  待了半年多。&34;

  司黎拧眉:“怎么会?”明明她与晏行寂只待了一个月不到。

  太淮却是摇头,“我进去时那神珠的神力还很强大,打造的幻境更加逼真长久,我知道那些神明

  的计划,我在那里住了半年,久而久之我便忘了初心,沉迷在其中。&34;

  司黎愣住。

  太淮的眼眶渐渐红润,他勾唇惨笑,“我想要去改变历史,想要救下那些神明,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莲朝。&34;

  &34;在瑶月神女他们外出之时,我前去了密林,知晓莲朝那段时间是虚弱期,我便想杀了他。&34;

  他一生无敌,在神界待久了修为更是强劲许多。

  太淮仰头,眼泪顺着滴落。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力与悔恨,”那是莲朝的阴谋,他故意让我以为他重伤虚弱引我前去,他入侵了我的识海,看到了我的记忆。&34;

  司黎明白了他的话。

  看到了记忆,便是看到了……神界的计划。那瑶月他们……

  太淮不动声色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沉闷沙哑。“我既然能站在这里,神界自然还是湮灭了,莲朝也被封印了。”

  只是…太淮笑了笑,&34;过程太过惨重。&34;

  莲朝早有防备,那方禁制未能神不知鬼不觉下到莲朝身上。

  瑶月为了将禁制下在莲朝身上,独自一人前去迎战,几乎被打得半死。腾龙被斩断一臂,湖泽死去。

  太淮闭了闭眼,五千年来的悔恨迸发。&34;莲朝还是被诸神合力封印,我也被送了出来,刚出神墟便降下了劫雷。&34;

  可他怎么可能飞升呢?他道心不净,修为散去。&34;我成了大乘期,以大乘的体格去抗渡劫的劫雷。&34;

  结果可想而知,当时的太淮抱了必死的心,以为自己会在那场劫雷下灰飞烟灭。太淮喃喃道:&34;我没有死,那颗神珠……护住了我一命。&34;

  司黎在这时按住晏行寂的手,&34;我无碍了,莫要浪费灵力。&34;随后她继续看向眼前颓然的老者。

  /≈gt;

  太淮指向司黎手中的神珠,&34;我的神魂被融进了那颗神珠……&34;

  司黎看向自己手中的神珠,那颗神珠依稀还有瑶月和腾龙几位神君的气息,流光溢彩的神珠里神力在游走着。

  太淮笑了笑,看着那神珠的眼神有些眷恋,“他们留住了我的命,将濒死的我融进了这颗神珠里,我终生都不能离开这扶褚山了。&34;

  “我想要传音出去,却发现我忘了……那场雷劫后,我忘了在神墟的最后,我究竟看到了什

  莲朝的身份,神界是如何湮灭的,那些堕灵又是何物,他都记不太清,只有模糊的记忆。

  “我只记得自己窥见了天命,记得自己似乎想要改变什么却做了错事,我却说不出口,我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那些神明死前的画面。&34;

  瑶月浑身是血,腾龙被斩断一臂,湖泽躺在地上已无声息。

  他记得和那些神明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忘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造成了什么后果,神界的人想要他传出去什么消息。

  他将自己犯下的错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方才,司黎与晏行寂出来之时,他终于想了起来。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五千年了。

  太淮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跪倒在地。昔日曾一枪闯魔域的人呜咽出声:&34;是我害了他们,是我……&34;

  瑶月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好皮,被打到需以弯刀撑地才能站起身来。腾龙被斩断一臂,年轻的神君风华尽失。湖泽被捏碎神心,死不瞑目躺在地上。

  那些神君,死的死,伤的伤。皆是因为他。他太自傲了。

  司黎看着眼前的老者,他明明才八千岁,却像是生气全被抽干了一般。她轻声开口:&34;那只是一段记忆,是幻境,不是真的……&34;

  太淮却只是摇着头,俯首在地上痛哭:&34;可我经历的一切……是真的……我害了他们……&34;可那些神君竟然还耗费了神珠的神力去救他。

  他曾何等风光肆意,少无敌手,枪道鼻祖,家境显赫,以一己之力创办玉虚派。

  毕生高高在上骄傲自强,从未行差踏错一步,在即将飞升之际,却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件大事。一件几乎摧毁了他

  所有骄傲的事情。

  “我出不去,我只能传信出去……希望有人能来这里进入神墟,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再一次上演我要看到真相……&34;

  寂静的空气中,只余下太淮绝望悔恨的哭声。

  司黎沉默着握紧那颗灵珠,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这位枪道鼻祖。

  她垂下的手被握住,司黎侧眸,身旁的青年似乎也察觉到她心情的低沉,握着她的手给与她无声的安抚。她反手握紧晏行寂的手。

  太淮哭了许久,直到他的身体开始虚化。哭声渐渐停下。

  司黎讷讷问:&34;……前辈?&34;

  太淮并未应声,他抬起头,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看向身后的神殿。高耸的神殿破败,蛛网遍布,十根神柱在神珠带着扶褚山落到下界之时被拦腰斩断。

  起初他在这里很是无聊,整日坐在树上看着山下发呆。几千年后他在后山处找到了几只野鸡,看到了几颗菜种。

  他安心养鸡种菜,可鸡死了,菜也没活。

  五千年啊…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

  支撑着他的全是那些执念。

  太淮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当年在神墟里,与那些神明饮酒的画面。他呢喃着:“我做到了……”

  后世会知道神界湮灭的真相,会知道莲朝的阴谋,会知道飞升即献祭这件事。

  太淮的身体虚化,苍老的人在此刻第一次挺直了脊背,瘦削的身体却依稀能看出当年一枪撼动四海八荒的模样。

  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他的身躯,带来了他的话。&34;知命不惧,愿挽天倾,司姑娘,晏道友,苍生便拜托你们了。&34;

  手中的神珠在一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光亮,神珠隐入司黎体内,灵力瞬间激增暴涨,充斥着她的经脉。

  那股强大的力量,是瑶月,是腾龙,是湖泽是神界整整五十位神君。

  磅礴汹涌的神力一举冲破司黎的经脉,她经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少女痛到站不住身体,无力下坠,身旁的人脸色瞬间惨白。

  “阿黎!”他搂住她下滑的身体,少女的身子在隐隐颤抖,肌肤下的经脉波动着。

  他的灵

  力刚想往司黎的经脉中涌去,却又意识到不能这般。

  司黎的经脉里是强大的神力,那些神力已经让她一个凡人之躯受不住了,他的灵力只会让她更难受。

  他颤抖着手抱住她,取出丹药便要往司黎的口中喂去:“阿黎,阿黎你张嘴吃了……没事的,没事的……&34;

  司黎方就着他的手将那丹药吞下,药丸尚未在口中化开,虚空顿时昏暗下来,方还晴朗的天际瞬间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中穿梭着紫色的劫雷。

  晏行寂抬眸,握着司黎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紧。那不是大乘的劫雷。是……渡劫!

  “阿黎……”

  怀中的少女却蓦地推开了他。

  晏行寂一时不察被她推倒在地,&34;阿黎?&34;

  少女无力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倒下,冲他道:&34;你走……&34;晏行寂摇头:“我不走,阿黎,我帮你渡劫!”他起身便要上前,少女朝他怒吼出声:“晏行寂!”

  “阿黎……”

  司黎的意识有些不清,明显感知到那劫雷将要落下,她冲晏行寂吼道:“替人渡劫,劫雷只会强大数倍……这是渡劫前期的劫雷,你也只是渡劫中期……你要渡过去,你是要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吗!&34;

  “阿黎,我不——”

  &34;晏行寂!&34;司黎双眼赤红,咬着牙道:“你听我的话………你说过会听我的话……”&34;相信我,我会扛过去的……信我……&34;

  在青年痛苦的目光中,她再次开口:&34;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你信我,我不会有事的……&34;&34;晏行寂……离开这里。&34;

  “现在,离开。”

  双目在虚空中对峙,青年的鼻息粗重急促,面色竟然比司黎还要苍白。虚空中的劫雷声越发浩荡,强烈的威压暴涨,云层厚重将整个西海上空遮蔽,宛如世界末日一

  般。

  目光在胶着,少女的眉眼坚定,咬牙忍着自己的痛呼。青年的脊背好似被打弯,眸底赤痛看着她。

  在劫雷降下的前一刻,青年转身离去。他越走越快,飞奔而去,跑出了雷圈之后蓦地跌倒在地。

  那劫雷轰然砸

  下,重重劈在阵心的少女身上。渡劫有九道劫雷,一道更比一道猛烈。

  晏行寂跪地,那些劫雷掩盖了少女的声音,他只能听见那震耳欲聋的雷声。眼泪一颗颗砸落,落在泥地上晕出水渍。

  “阿黎,阿黎……”

  一颗心宛如被丢在冰天雪地,刺骨的寒意和疼痛席卷而来,心口窒息呼吸不上,劫雷像是砸在他的身上,在一下下鞭笞着他。

  一道……两道……三道…他撑地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泪珠顺着鼻尖滴落。

  第五道了

  他站起身。

  第六道

  晏行寂狠狠闭上眼,垂在身旁的手攥紧。

  第七道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喉口哽咽。

  第八道……

  “唔——”

  在那劫雷酝酿的时候,少女的痛呼声似乎传来。

  他忽地睁开了眼,不要命地回身跑去。“阿黎,阿黎……”

  他跑向劫雷中心,越跑越快,白衣翩跹乌发飞舞。雷劫的狂风吹动他的衣袍,在虚空中猎猎作响。

  在那最后一道劫雷落下的时候,晏行寂终于来到了少女的身边。少女躺在深坑之中,衣衫破碎血水横流,闭眼早已不知生死。

  青年将少女牢牢护在怀中,那最后一道劫雷察觉到外人的到来,在虚空中定格一瞬,随后更加粗重的劫雷狠狠砸下。

  白衣瞬间染血,脊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汨汨朝外渗血,怀中的少女却被他牢牢护住。晏行寂被砸到脊背弯曲,吐出大口鲜血。

  云层缓缓散去,天空亮了。晏行寂擦去唇角的血,看着怀中的少女。

  少女身上衣衫破碎,周围萦绕的灵力磅礴纯粹。她步入渡劫了。

  从化神后期,越过大乘期,直接步入渡劫前期。少女的脸上沾着血,闭眼安静沉睡着。

  他笑了出来,眸中水光闪亮,搂紧怀中的少女,埋首在她脸上轻蹭。“阿黎……”

  腰间的青霄剑宗玉牌一闪一闪发着光,他却并未理会,垂首抵在少女额上。他闭着眼,轻叹口气,低声喃喃。“阿黎啊……”

  大大大

  司黎又看到了那些白雾,将她包围在其中,视线之中尽是

  那些薄雾。她什么都看不清。

  可司黎这一次很冷静,她静静等着那薄雾散去。少女冷着脸,不知等了多久,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依旧耐心等着。

  终于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依旧伴随着刀剑声。司黎这才迈动脚步朝那处走去。

  随着她一点点靠近,薄雾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渐渐浮现。依旧是她根本未曾经历过的事情,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段。

  远处宽敞的广场之上,伫立着数不尽的人影。有妖族,有人修,他们穿着各大宗门的衣衫,皆都怒气冲冲看着高台上的青年。

  高台之上,青年居高临下睥睨着那些人,一身精致华服,眉眼间冰冷骇人。他的身后,是……叔父和方秉青,以及那些师伯们。

  但在司黎的记忆中,叔父是死在了浮屠川崩裂之时。说明这时候,浮屠川还没有彻底崩裂。

  司黎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

  陌生的一切。

  高台下一人率先开口:&34;剑尊,你贵为人族至尊,天下苍生面前,要包庇自己的妻子吗?&34;

  另外一人附和:“浮屠川马上要彻底裂开了,只有剑尊夫人可以挽救,恳请剑尊和宗主站在大义的角度,让夫人去挽救黎民百姓!&34;

  &34;剑尊,你看看人界和妖域的那些孩子,他们还那么小!&34;&34;恳请剑尊让夫人救救我们!&34;&34;求剑尊夫人救救天下啊!&34;

  附和声此起彼伏,司黎在这些人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有妖域的几位皇子。有明净宗的宗主,有合欢派的掌门。

  妖域的青年才俊,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皆都齐聚青霄剑宗。他们带着武器,在逼晏行寂交出他的妻子。

  &34;为何?&34;

  高台上传来声音,清润疏朗,方还熙攘的人群顿时寂静。明净宗的宗主问:&34;剑尊在问什么?&34;

  晏行寂看着他,神情平淡,问他:&34;为何要交出阿黎?&34;阿黎,阿黎。远处旁观的司黎愣住。

  那宗主似是被噎了一下,随后支支吾吾开口:&34;剑尊夫人有沧溟镜,沧溟镜是唯一可以封印浮屠川的东西,如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34;

  br/≈gt;&34;有何关系?&34;

  轻飘飘的话打断那宗主。

  他愣住,不解地看向高台上的青年。青年漆黑的眼眸毫无波澜,垂首冷睨着他。

  他说:&34;生灵涂炭,浮屠川崩裂,与我夫人何干?&34;&34;你们的生死,为何要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换?&34;&34;沧溟镜在她体内,是她愿意的吗?&34;

  他一句接着一句,丝毫不给那些人反应的机会。他最后一句话,道:“我从不在乎你们,我只要她。”

  司黎茫然看着那青年。

  他负手而立,神情平淡宛如在闲聊一般。可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心狠。

  人群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炸起轩然洪波。

  合欢派的掌门几步上前,气愤地指着那高台上的人:“天下苍生面前,岂容儿女私情,你身为人族至尊活得如此糊涂,你要看着在场所有人死吗?&34;

  他又指向晏行寂身后的人,&34;宗主!长老们!青霄剑宗要如何决策,今日你们也要护着剑尊夫人,就看着浮屠川彻底崩裂吗!&34;

  司黎看着自己的师兄师伯和师叔齐齐沉默着。

  她笑了出来,眸中渐渐浮现水光。

  叔父最是严厉公正,师兄循规守礼,师伯们一心以苍生为重,应当会秉公行事。她不怨的。

  这样是对的,青霄剑宗万年基业不能被人族除名,叔父师兄和师伯们一心为苍生立命,也不能遗臭万年。

  可那严肃熟悉的声音却响起:&34;青霄剑宗不会交出剑尊夫人,天下苍生需要各位共同守护……不应靠牺牲一个女子去挽救。&34;

  司黎愣住。

  她便瞧见,自己的叔父几步向前,仰首道:“剑尊已经加固了浮屠川的封印,那裂缝暂时被封住,我们已经找到了分离沧溟镜的方法,请诸位……再等我们片刻。&34;

  师兄也上前:&34;青霄剑宗不会不管苍生的,我们一定会在浮屠川彻底崩裂前分离出沧溟镜!&34;他们的意思很明白,便是要铁了心护着剑尊夫人。

  司黎的泪水蓦地滴落。她捂住眼,泪水夺眶而出。但不可能的……那些人不会等他们的。

  果然

  ,人群寂静一瞬,随后一声啼哭传来。

  一女修抱着自己的孩子上前,她跪在地上。她在哭,她的孩子也在哭。

  她说:&34;一月前浮屠川裂开时,我的夫君冲在了第一线,他死了。&34;

  她跪地叩首,“浮屠川的裂缝越来越大,剑尊布下的结界已经快要封印不住那些恶鬼,我的夫君死了,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了。&34;

  “可还有许多女子的夫君尚在,还有很多孩子的父亲可以活着。”

  她磕着头,孩童的啼哭声响亮嚎啕。&34;恳请剑尊,恳请青霄剑宗,交出剑尊夫人。&34;

  青霄剑宗的大殿前跪倒一片,他们叩首,齐齐喊着:&34;恳请剑尊,恳请青霄剑宗,交出剑尊夫人。&34;

  高台上的青年只是冷着眼看着下方,唇角勾出嘲讽的笑意。叔父和师兄师伯们垂下了首,却始终未曾退开。青霄剑宗的弟子们沉默着,无声地对抗着这些人。

  司黎知道,今日若是不交出她,青霄剑宗会被人族除名,万年基业毁于一旦。晏行寂会被剥夺剑尊之位,一朝跌下神坛,后世提起他只会骂他糊涂自私。

  她看着那青年,他的眸光越发冷,腰间的佩剑察觉到主人的怒意,发出不安的嗡鸣声。

  他说:“我说了,不交。”

  &34;我会加固浮屠川的结界,分离沧溟镜封印浮屠恶鬼,若你们不愿意等,那便来夺。&34;

  长剑出鞘,渡劫的威压横扫开来,将一群人压的直不起腰。&34;今日敢进青霄剑宗者,杀!&34;

  司黎无力闭上眼。晏行寂终究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人群中有人怒骂:“无耻,自私,狂妄,你不配为人族至尊!”&34;青霄剑宗不配为天下第一宗!&34;

  她看着那群人一拥而上,朝青霄剑宗而去。

  &34;不要……&34;

  她呢喃着:&34;不要……&34;

  她冲上前去,她大声喊着:&34;不要!!&34;

  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碎裂,瓦解,化为醴粉。

  鼻息间传来熟悉的冷香,身体上被劫雷留下的伤隐隐作痛。她被横抱

  在一人的怀中,那人御剑带着她,神情专注平静看着前方。

  耳边是吹来的冷风,她的身上裹着披风,温暖的宛如初夏。

  司黎怔愣地看着青年,目光从他分明清晰的喉结,略过下颌,薄唇,鼻尖………对上一双柔和漆黑的眼眸。

  “阿黎?”

  “宿主。”

  青年温和的声音和脑海里机械的声音同时响起。司黎茫然看着青年,他的唇瓣微启,似乎在问她哪里不舒服。

  可司黎听不太清。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机械音说的话。

  &34;沧溟镜的最后一块碎片找到了。&34;&34;在……晏行寂的丹田中。&34;&34;它与晏行寂的丹田融合在一起。&34;

  它便是晏行寂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