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两个食堂，祁嘉灵他们吃火锅是在二食堂。

  这个食堂，离教学楼比较远，但胜在吃的喝的全都有，甚至连奶茶店都开了两家。

  配菜一点好，老板就把锅端了出来，祁嘉灵他们选的是鸳鸯锅。

  红红白白的汤底一煮开，同行的男生就开始往里夹菜，他提醒道：“都小心点啊，辣锅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往外溅油。”

  “知道了，张妈妈。”姜梨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祁嘉灵把碗筷烫好，刚一抬头，就发现姜梨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见他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姜梨自己倒是先笑了出来。

  祁嘉灵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姜梨解释道：“突然想起来你早上发红包的操作，感觉还挺好玩的。”

  说到这里，姜梨好奇地问：“你跟他——就是郁青时，是不是很熟啊？”

  祁嘉灵一怔，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熟。”

  姜梨“啊”了一声，慢慢地点了下头，“这样啊。”

  祁嘉灵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姜梨干笑道：“没，就是没想到你会出来说话，毕竟秦野也在里面呢。”

  他们是同班同学，祁嘉灵和秦野的事情，姜梨多少知道一点。

  秦野对祁嘉灵，态度恶劣就不说了，经常让祁嘉灵做一些他不情愿的事情，也就是祁嘉灵性格好，怎么都不生气。

  可她们这些旁观者看得生气啊，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但凡她长成这样，绝不允许自己受这份委屈，她非得弄死秦野不可。

  听到这个名字，祁嘉灵只觉得晦气。

  “别提这傻逼，”他蹙了一下眉，“对火锅不礼貌。”

  祁嘉灵吃不了辣，但闻了这么久的香味，还是尝了一两口辣锅，导致唇色有些不自然。

  火锅冒着白汽，依稀可见他此刻极红的唇色，显现出一种嚣张又张扬的漂亮，充满攻击性。

  姜梨怔忪片刻，总觉得祁嘉灵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愣神好一会儿，她迷茫地说：“你怎么还骂人呢？”

  倒不是说骂得不对，姜梨也赞同秦野是个傻逼。

  只不过这是祁嘉灵，温温柔柔的祁嘉灵，从他口中听见脏话，姜梨还挺不适应的。

  “我怎么不能骂人了，”祁嘉灵比她更迷茫，“我也有脏话自由的好吧。”

  “……”他太理直气壮了，姜梨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有点被说服了。

  祁嘉灵还要说什么，眼皮忽然一痛，他伸手抽纸巾。

  姜梨忙问：“怎么了？”

  祁嘉灵拿了好几张纸，把眼睛擦了又擦，“油溅出来了。”

  “没事吧？”

  祁嘉灵眨了好几下眼睛，眼皮倒是还好。

  就是他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有点干涩。

  不过祁嘉灵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应该没什么事。”

  -

  吃完火锅，姜梨挽着同行女生的手，她们去操场散步了。

  祁嘉灵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回了教室。

  这一路上，祁嘉灵的右眼都不太舒服，他一直忍着没揉它。

  回到教室，祁嘉灵直接往桌上一趴，闭上了眼睛才感觉好受一点。

  学校的规定很反人类，无论是走读生还是住宿生，都得在下午一点前赶回教室，在这里午休。

  快到点了，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教室里也越来越吵。

  祁嘉灵听着声音，一动也没动，直到“砰”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放到了他桌上。

  祁嘉灵望过去，是一杯果茶。

  芝士葡萄，去冰三分甜。

  他一愣，随即抬起头，看见是郁青时。

  男生放下果茶就越过他，回到自己了的座位上，现在正在往外拉椅子。

  祁嘉灵看一眼芝士葡萄，再看一眼郁青时，难掩震惊之色。

  “给我的？”

  “嗯。”

  祁嘉灵狐疑道：“你没下毒吧？”

  “……”郁青时瞥来一眼，没搭理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芝士葡萄啊？”祁嘉灵觉得奇怪，还刚好选了去冰三分甜。

  他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很好奇答案。

  以他俩的关系，远不到可以请喝东西的程度。非要说，可能是这人知道早上的事情了，买杯果茶以示感谢。

  这样一想，祁嘉灵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杯芝士葡萄，并对他说：“不用谢。”

  郁青时动作一顿，垂下眼皮，自高处向他望来，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这句话该我说吧。”

  祁嘉灵不解，“啊？”

  郁青时不咸不淡道：“有人让我拿给你。”

  “谁？”

  “自己看。”

  闻言，祁嘉灵抬起头，看见教室外边有个不认识的男生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见他看过来，对方连忙晃了下手机，示意他看手机。

  祁嘉灵下意识问道：“这人是谁啊。”

  “你问我？”郁青时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说，“也许你还记得，我今天才转的学。”

  “……”祁嘉灵一梗，现在想起来这回事了。

  他拿出手机，是有人给他发消息，祁嘉灵点开查看。

  【秦哥让送的果茶。】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去看看呗。】

  祁嘉灵：“……”

  他猜这个秦哥是秦野。

  妈的，晦气玩意儿。

  这杯芝士葡萄顿时碍眼起来，祁嘉灵很是嫌弃，连带着看郁青时也更加不爽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郁青时散漫道：“终于想起来你该说谢谢了吗。”

  郁青时转过头，回敬似的说：“——不用谢。”

  祁嘉灵：“？”

  我压根儿没要谢你！

  正要怼回去，祁嘉灵的眼睛忽地一阵刺痛。

  他用力地眨了好几下，只觉得右眼越来越痛，祁嘉灵站起来就往外走。

  没几步，他又回来了，祁嘉灵拎起桌上的芝士葡萄，重新走出教室。

  他把芝士葡萄往来人怀里一塞，丢下一句“拿走”，祁嘉灵就直直走向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哗啦——”

  自来水汩汩流出，祁嘉灵低下头，接了一手水，小心地往眼睛上淋。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祁嘉灵听见有人说：“看着点，别放人进来。”

  随即“砰”的一声响，卫生间的门被带上了。

  祁嘉灵略微抬起头，他眼前全是水珠，看不清楚镜子，只能隐约辨认出那一头灰发。

  是秦野。

  祁嘉灵拧了一下眉，却也顾不上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只是右眼痛，现在用自来水淋过以后，左眼也痛起来了。

  秦野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压着火问：“果茶怎么还回来了。”

  祁嘉灵闭上眼睛，敷衍地回答：“不想喝。”

  秦野没再说话，只是阴沉沉地盯着他看。

  前几天的事情，秦野过了那阵子气劲，就一直在琢磨。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了解祁嘉灵的。

  祁嘉灵性格软弱，从不敢反抗。

  可是那一天，又的确是祁嘉灵把他拉黑，还浇了一头水。

  秦野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心情不好。但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至于让祁嘉灵敢跟他叫板。

  这样想着，秦野把手按到他肩上，“那天你怎么回事。”

  “吃错药了？”

  祁嘉灵眼睛不舒服，不是很想理人，只对他说：“手放下来。”

  秦野闻言，冷笑一声，手上加大力道，几乎是在用一股狠劲在捏他的肩胛骨，“说啊，怎么回事。”

  祁嘉灵烦不胜扰，他柔软的唇微张，语气却是十分不善，“我说你妈呢。”

  从他嘴里吐出脏话，总是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秦野也是如此。反应了好几秒，他黑着脸去扯祁嘉灵头发，要把人往洗手池里按。

  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祁嘉灵睁开了眼。

  不睁它还好，现在一睁开，祁嘉灵只觉得眼睛又痛又痒，还开始止不住地飙泪。

  祁嘉灵一愣，眼睛的异常让他没能第一时间打掉秦野的手。

  秦野见他这样，动作也是一顿，明显被震住了。

  迟疑几秒，祁嘉灵还是选择先收拾秦野。

  他胡乱擦了一把脸，毫不犹豫地一记肘击，然后一脚踹在秦野的膝窝上。

  祁嘉灵学过一阵子散打，知道怎么打架最省力。

  秦野猝不及防，身形略有不稳。

  祁嘉灵趁机一抓，手指薅住秦野的头发。

  眼睛还在流泪，祁嘉灵没管，他微微偏过头，问秦野：“刚才你想把我按进洗手池？”

  手往下一扣，秦野的脸被抵在大理石材质的台面上。

  祁嘉灵睫毛轻垂，慢慢地弯起了唇，“就你？”

  “废物一个。”祁嘉灵说。

  话音落下，祁嘉灵又用了很大的力气，压着秦野的后脑勺把他按进洗手池，然后拧开水龙头。

  “哗啦——”

  自来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浇在秦野的头上、脸上。

  秦野的处境很难反击，但他不可能任由自己吃瘪，一直在发力。

  祁嘉灵按住他，与他较着劲。

  一时之间，没人再说话，卫生间里安静不已。

  也因此，祁嘉灵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让开。”

  声音从门外传来，简短的几个字，这人嗓音冷冽。

  祁嘉灵一怔，认出是郁青时的声音。

  “要上厕所？”有人回道，“这里不行，去用下面的。”

  “你说不行就不行，”郁青时淡淡地问着，他的语气天然带着点嘲讽，“你开的？”

  下一秒，门被推开。

  祁嘉灵下意识望过去，一时不察，秦野也直起了身子，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郁青时一进卫生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祁嘉灵后背抵着墙，额发湿漉漉的一片，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他眼皮红得厉害，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整个人狼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