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咔。“

  挪亚和伊莱在下棋，这个环节已经算是他俩的固定娱乐了，一天不下就浑身难受的那种固定娱乐。

  每当二人找不到事情做的时候，赏金猎人就会发出下棋邀请，这时，屡战屡败，永不服输的挪亚就会欣然接过伊莱递来的橄榄枝，开始一个被虐的上午，中午，或下午。

  他总是不拒绝和伊莱下棋的。

  一个是挪亚想要在死前赢一次，一个是他真的挺喜欢这个游戏的。

  “……“

  两个人面对面的交锋，挪亚每次快结束的时候都满身汗流浃背的，气喘吁吁的像是刚跑完步。

  男人盯着棋盘，像是要把制作精美的木头棋盘盯出个洞来，仿佛只要他看的时间够久，他自己就有希望翻盘一样。

  “……唉……”

  天杀的伊莱。

  挪亚叹了口气，不管他内心再怎么不服输，男人还是拿起了己方的最后一枚棋子，眼睁睁的把它送去死亡之地。

  “……”

  “哒。”

  将死。

  “还来吗？”

  伊莱神情看不出半分赢了后快乐喜悦的表情，反应相当的平淡，好似隔夜的面包一样无味。

  挪亚感觉自己从赏金猎人的脸上看出来了“赢了很正常”的意味。

  “……”

  “唉……还是下不过你。”

  挪亚看着伊莱收拾棋子，忽然坐直身体，上半身前倾，伸手握住了伊莱和对方手里的最后一枚棋子。

  queen。

  “……”

  赏金猎人挑了挑眉，祂的意思很明显。

  干什么啊你？

  挪亚笑盈盈的开口说道：“伊莱，别下棋了，这样下去了我到死都赢不了你。”

  “……”

  “你想怎么做？”

  挪亚等的就是赏金猎人开口，见对方心甘情愿的跳进了自己并不精明的圈套，男人露出一个笑容。

  “教教我吧伊莱，把你的下棋思路教给我。”

  “我用你的思路对抗你，怎么样？”

  “……”

  正常来说，赏金猎人是不可能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的，谁家好人会把自己的下棋思路随便教给别人啊。

  “……”

  “……可以。”

  “你想怎么学？“

  伊莱注视着男人从自己的手里抢走那枚queen，祂没有阻止，又一次默许了。

  权利倾斜。

  挪亚带领着对方站起身，拉着赏金猎人的手，让祂站在自己的身后。

  “……“

  “……就这样教我……可以吗？”

  “……“

  “可以。“

  伊莱目光深沉，祂昏了头脑一般，答应了男人无理的要求，赏金猎人站在对方的身后，微微躬身。

  祂的手掌心贴着挪亚的手背，两个人的距离凑的无限进，伊莱甚至说都可以听到男人直线上涨的心跳。

  祂低头看了眼挪亚的表情。

  “……”

  嗯……很镇定。

  不知道以为他真的是想要学习下棋呢。

  “……”

  “特里斯坦。”

  “基础的知识我都告诉过你了，这次我就先不讲了，如果你接下来的教学里有任何不会的随时问我。”

  “……好。”

  二人的十指交错，挪亚尽全力无视着身后赏金猎人淡淡的气息，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既然你想要学习我的思路，那你就得听我的指挥。”

  “没问题。”

  男人一口答应下来，他这一次的计划是一石二鸟。

  虽说他没安单纯的心思，想要让伊莱借着这次的机会去和自己贴贴，但不排除一点就是，挪亚是真心想要学习下棋的。

  男人对西洋棋产生的浓厚兴趣做不了假，于是在赏金猎人真的静下心来教导自己如何下棋后，他也把那些旖旎的心思抛去了，让自己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棋局的海洋里。

  伊莱洁白的手覆盖了挪亚的手掌，祂轻松控住男人的手指，操控对方拿起棋子，走下第一步。

  “棋局刚开始时，你要让你的兵、马和象率先控制棋盘中心，这样可以为棋子接下来的活动提供更多空间。”

  “嗯。”

  挪亚思考的空隙，伊莱已经带着他的手拿起了敌方的棋子，又快又准的下在了对己方极其不利的关键位置。

  “出子要快，在下棋时，你不仅要抢占先机，还要把自己的棋子往最有利的地方移动，不要把他们长时间的停在一个地方。”

  “我明白了。”

  挪亚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和赏金猎人下棋的时候，明明一盘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就会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手脚，怎么下怎么不得劲。

  “还有，注意不要让你的“左脚”绊住你的“右脚”，这是下棋的大忌。”

  挪亚汗流浃背了，这种伊莱特意点出来的致命错误，他在下棋的时候还真没少犯。

  “在遇到强敌的时候，可以给对方买个破绽，引诱敌人掉入你的陷阱……”

  “……”

  “最后一点，特里斯坦，合理分配你的下棋时间，不要因为时间而压力，导致自己犯错。”

  “无论最终的棋局胜负如何，要一直保持好心态，冷静和专注才是取胜的关键。”

  “……”

  棋盘结束，挪亚还有些恍惚，伊莱这种不讲理的路数和赏金猎人“自己打自己”的下棋方式，男人之前真的没见识过。

  他沉迷在这种全新的体验当中，脑海里一直回顾着刚才二人下棋时的过程，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赏金猎人松开手，冷空气吹打着男人的手背，忽遭此感受的挪亚下意识一抖，手里握着的棋子松动，趁此从他的指缝溜走，掉在光滑的棋盘上来回转圈，挪亚这才彻底的反应过来。

  啊……结束了……

  “……”

  “……”

  “……谢谢你伊莱。“

  挪亚捡起掉在桌面上的棋子：“我学到了很多，感谢你的倾囊相授。“

  没有什么比两个人真真切切的教学时光能让挪亚感受到伊莱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把祂自己会的一切东西教给自己了。

  挪亚很感激。

  在他三十不到的人生里，除了早早离去的父母和他的挚友索耶?尼尔斯以外，没有人对他这么真诚，上心过。

  嗯……

  米凯雅小姐和约坦医生也能算是两个关心自己的人，不能厚此薄彼，把他们两个人给忘了。

  “……”

  “没事的特里斯坦，在教你的时候我也能复盘一下自己的思路，咱们谁也不欠谁，你不用在意。“

  挪亚笑了，他第一次为伊莱的掏心掏肺担心起来，害怕赏金猎人以后遇人不淑，把祂给骗了。

  但男人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根本就没有人能骗到伊莱，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作用。

  “……伊莱，很多时候在跟你相处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这个人的嘴不算笨，但我一直害怕自己说出来的话词不达意，无法正确传递我的想法，让你误会。”

  “伊莱，我不愿意被你误会，我希望在我死亡之前，我们能一直毫无间隙的相处。”

  “……”

  这话即便是伊莱也招架不住，没有什么比一个生命即将结束的人的真心话更有杀伤力了。

  祂思考了良久，蹦出来一句：“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潜台词：我不会误会你的。

  挪亚哈哈大笑，不是因为伊莱蹩脚的话，而是因为他震惊于自己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听懂了赏金猎人这个大木头的潜台词。

  这要放在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那真是想也不敢想。

  “……”

  他怎么不说话？

  伊莱莫名的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回答的太冷淡了。

  “伊莱。”

  “嗯？”

  “你饿了吗？”

  “还好。”

  伊莱面色平平，显然没搞清楚挪亚来这一出是要干嘛。

  男人又笑了一声，自从他死而复生一会后，挪亚变得很爱笑，他从冰箱里拿出两杯冰水，放到伊莱面前。

  “今天我下厨。”

  “……我会帮你打下手的。”

  伊莱喝了一口水，祂默默回想着挪亚第一次做饭时的生疏模样，不禁有点担心对方。

  “……”

  “你在担心我吧。”

  “嗯。”

  伊莱很爽快的回答了，祂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寻常人羞于回答的问题，大大方方的像是没有在人类社会真正的生活过，像极了一个从外星来的非人类。

  “……”

  “伊莱，你真特别。”

  “……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

  挪亚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我怎么会嘲讽你。“

  “……”

  伊莱想，你确实不会。

  不过在你之前有一个人，他很爱动不动的嘲讽我，以此来查看我的反应。

  “……”

  挪亚没揪住一个问题不放，伊莱今天没回答就算了，他有的是方法和耐心等待赏金猎人自愿回答他。

  要不是时间不够多，他宁愿什么都不问，只是摆设好陷阱和糖果，静静的等待着伊莱自投罗网。

  到了最佳时候在一鼓作气的收网，把这头狡猾猎物收入囊中。

  挪亚有这个信心，就像他无可自拔的被赏金猎人吸引一样，伊莱同样无法逃脱他摆在明面上的阳招。

  “……”

  哈哈。

  他们两个人遇到对方算是完蛋了。

  “……”

  ？

  伊莱望了男人一眼，祂总感觉对方在蛐蛐自己，祂却拿不出证据证明。

  算了，随便他吧。

  ……

  “罚！快过来帮忙！”

  “……来了。”

  罚一刀捅死自己面前的任务对象，转身向着自己搭档呼喊的地方跑去。

  祂全力奔跑的速度极快，不用一分钟，就从一个地方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看见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的罪。

  ？

  罚刻意整出脚步声，让祂的搭档意识到自己来了。

  果不其然。

  罪转过身，看着匆匆忙忙赶来的罚露出一个不妙的笑容。

  “来的正好，罚，帮我处理处理尸体呗。”

  罚：“……”

  无语。

  年轻特工走过去，祂一只手托起一具刚死没多久，还热乎着的尸体，一手揪着自家搭档的领子，把对方提起来。

  “一起干。”

  罪：“……”

  你都有把我拎起来的力气了，有这和我说话的功夫，都不知道搬了多少具尸体了。

  男人自知理亏，就算被罚当小猫一样极具侮辱性的提起来了，他也什么都没说，在双脚落地后，乖乖的收拾尸体去了。

  罪虽然很爱作死，但他并不是真的想死。

  他是有分寸的，自己和罚开点双方都不在意，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以。

  如果罪真把自家搭档惹生气了，总管都救不了他，他自己说的。

  两个人把尸体堆起来，最近组织不知道又遇到什么破事了，组织内的特工每个人都忙的要死，每天脚不沾地的。

  就连之前那些专门负责处理尸体的那一类特工都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跑去前线干活了。

  so……

  罪与罚现在杀完人可没人给他们擦屁股了，两个悲催的组织打工仔只能自己给自己收尾。

  在当特工的时候体验一把“纽扣人”的生活。

  这大大增加了两个人失业后再就业的几率。

  虽然只要他们不死，组织就不可能放人，他们根本没法失业吧……

  “……”

  两个人在把尸体都囤起来后，释然的坐在地上，见罪躺下后，罚也跟着躺了下去。

  当年那个有偶像包袱，不愿意弄脏衣服的罚已经死了。

  现在躺在罪身旁的是加强版特工，丢掉了偶像包袱的半完全版。

  “……”

  罪瞟了身边的搭档一眼，男人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作死性人格，他见罚又陷入一个人的世界，开口把对方的思绪拽了出来。

  “……不嫌地上脏了？”

  “……”

  罚扭过头：“你说过的，反正管理员会洗。”

  “啧啧啧，学坏了啊。“

  罪毫无心理负担的吐槽着，他扭过头，原本以为这一次罚也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默不作声，不搭理自己。

  没想到，一向沉稳话少的罚突然开口，悠悠说道。

  “跟你学的。“

  嗯？？？

  不是？

  你！？？

  “……“

  罪震惊，这是真学坏了。

  早知道不跟对方皮了，都是点什么事啊。

  要是有一天罚真的口出狂言，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

  “那个……收回前言，你现在挺好的，还是别跟我学了。”

  罚：“……”

  “呵。”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