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挂断电话后，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李秘书语气平静温和，“姜姜，我在南城出差。这儿有手工糖果，我带给你啊。”

  姜爱全身一怔，心里有一万个一样的想法。

  姜爱声音带着还未转换过来的哭腔，“谢谢你。”

  李秘书声音高了不少，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说话间看了一眼后座在旁边把玩烟盒的男人。

  “我没事。”姜爱吸了吸鼻子，“你们还好吗？”

  “你是想问肖总吗？”李秘书目光再次看向沙发上的男人，“肖总在忙着开会。我们很快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林家濒临破产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向来拜高踩低，姜爱的生活工作一定会受影响。

  李秘书的声音满是担心，她看了下后座的男人硬着头皮说出了那句心里话，“那个，肖总也说让你要照顾好自己。”

  足达，一分钟的沉默。

  姜爱的声音细软带着很重的鼻音，带着低声的啜泣，“谢谢。”

  后座的男人眉心微蹙。

  大手拿过了手机。

  李秘书识趣地下车。

  话筒那边响起男人声音低磁沉冷，带着倦意透过电流传入耳朵里，“怎么了？”

  姜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她咬着唇角摇头，却想我那边根本看不到。

  “我没事。”她声音很软，鼻音很重。伴随着电话另一端火机刺啦点烟的声响，

  男人点烟的动作顿住。

  心被咻然一击。

  等了几分钟，姜爱依旧是沉默。

  他的嗓音透着一股邪戾的危险，带了几丝关心，“有人欺负你？”

  远远有声音传来，“姜小姐，您要补妆了。”

  电话挂断了。

  男人听着嘟嘟嘟的电话声，心跟着紧起来。

  ——

  落水戏向来是最难拍的，特别是秋冬，遇到生理期堪比遇劫。

  姜爱虽然没到生理期，但是十几度的天气拍跳水戏也是很大的挑战。

  《梨园》这部戏是民国红极一时女戏子与军阀二公子卢烽相爱却因为身份不同遭到卢家人反对，卢烽在战争中身亡。未婚先孕，失去爱人的她在乱世中寸步难行。为了留下腹中爱人的血脉她主动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事业，离开上海回到家乡。在车站发生意外，失去了孩子。失去孩子后，整个人陷入绝望，跳入黄浦江自尽。

  姜爱今天要拍的就是她跳江自尽的片段。

  姜爱补好妆看向站在一旁一脸担忧的助理。

  她说：“我没事。”

  “可是你还在发烧。”

  坐在一旁的女二号柳柳一边打量着自己新做的发型开口，“姜小姐是女一号，又是出了名的敬业。别说是发烧，就真像戏中的女主一样没了孩子也得上戏台啊。”

  关于《梨园》的女一号一直存在很大争议，姜爱和柳柳都在其中。

  最后导演敲定姜爱出演女主，柳柳是戏份最多的配角。

  只是因为柳柳是l公司的艺人，林澈是l的股东。

  尽管柳柳心里有怨气，明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林家走了下坡路，林澈退出了l，柳柳也没了顾及。

  名利场上向来如此，趋炎附势，拜高踩低。

  姜爱见过，也经历过，对于这些她并不关心。从小到大，她的性格向来如此，她从不关心别人的看法，甚至不在乎某些对错和得失。

  从小娇惯起来的性格让她养成了孤傲嚣张跋扈的性格，即使在导演面前也很少有恭维的话。

  若是在平时，柳柳这样说，姜爱不拿话把人噎死不算完。

  只是今天她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也因为情绪戏难度大。整个人无心顾及柳柳的话。

  姜爱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剧本，对于柳柳的话置若罔闻。

  面对姜爱的淡漠，柳柳的挑衅更甚，“姜爱姐，你都嫁人了。林家家大业大，就算不拍戏也有饭吃。你何必这么辛苦？”

  姜爱语气平静，“我拍戏又不是为了吃饭。”

  她抬眸看向化妆的柳柳，满眼的奚落，“我是为了抢你的女一号。”

  柳柳脸色瞬间煞白，“你......。”

  姜爱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剧本上。

  吃了瘪的柳柳气愤离场，“装什么？谁不知道林家连饭都吃不上了，死要面子。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助理小声提醒，“姜小姐，其实您没必要和柳小姐生气。她就是爱嘴上说些不好听的话，她是肖家二公子肖明的表妹。”

  姜爱毫不在意，“肖明的表妹也不可以随便欺负人，她是肖明的表妹，又不是掌管对错的神。”

  ——

  “三爷，姜小姐还在拍。”王仄上车后看向后座的男人。

  没等肖奇回答，王仄先把副驾驶的外套递给他，“三爷。咱们是在这儿等，还是下去看看？”

  片场。

  “怎么回事？”导演的语气透着躁，“柳柳，你的台词是救人，快救人。不要添字。”

  身穿绿色旗袍的女人一脸抱歉，“导演，对不起。”

  “准备一下，再来一次。”

  男人在一群人后站定，目光落到了水面上。他的眸子暗了下，姜爱整个身体都泡在冷水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群演a：“怎么回事？平常不都是一条两条就过吗？今天这都多少次了？”

  群演b：“谁知道呢！这女主角都泡在冷水里半个小时了，又是情绪戏。这样下去，多伤身体？”

  群演c：“导演不说结束，谁敢说话？”

  路过的工作人员a唏嘘，“林家要倒了，林少奶奶自然也不吃香了。”

  工作人员b：“再怎么说也是红极一时的大美女，林家倒了还有别的出路。更何况，姜家的大小姐，付家二少奶奶的姐姐，情况能坏到哪里去？”

  柳柳笑语嫣然，“导演，我准备好了。”

  “这次别再出错了。”

  一声令下，辅助的音乐开始。剧情缓缓推进。

  “救人，快救人。”

  “有人跳江了。”

  有人跳下水，那抹白色的身影在挣扎中被推出水面。

  ......

  姜爱全身颤抖瘫在地上，那双腥红的眸子里透着绝望，“我的孩子，他都没有来这世界上看一眼就没有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要离开上海，就不会遇到抢劫的人，他就不会离开......”

  姜爱的情绪到位，台词清晰，把一众人都带入戏中。

  “卡。”导演的语气十分喜悦，“非常棒。”

  两个助理迅速爬过去，用厚厚的浴巾把人包裹住。

  男人眸光定在那抹瘦弱的身影上，白皙的小脸冻成了青紫色，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湿乱的头发滴着水沾到了脸上。

  男人锤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心一阵阵地被刺痛。

  ——

  几分钟后，一位工作人员从监视器的方向小跑过去，“补妆，再来一条。”

  “还要来？”小助理抱着姜爱满脸怒意。

  已经补完妆的柳柳走过来，“姜爱姐，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没到位，还得麻烦你帮我再拍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