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让我再抱抱你,好么?
作者:水春树      更新:2024-10-02 21:54      字数:2823
  晚自习结束,林惜凝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那一刻,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她和沈从珘隔着一段距离,精准找到对方身影,四目相望。

  林惜凝站在教学楼门前的亮光里。

  浅驼色风衣,淡蓝牛仔裤,小白鞋,上班的她,着装很低调。

  只是每一件都是大牌,从小到大都这么优渥过来的。

  林惜凝头发做了半扎,散着的都垂在背后。

  看起来很温婉又掩不住的闪亮。

  沈从珘站在对面不远的荷花池边。

  学校管理非常严格,林惜凝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进。

  林惜凝看弱光里的沈从珘,人比高中时高了不少,壮了一点点。

  依然喜欢穿冲锋衣,喜欢在凉亭下站着抽烟。

  四目相望的零星片刻,沈从珘好像看见林惜凝眼中有泪。

  他慌乱觉得,这次不是见一面,而是到了最后说再见的时候。

  林惜凝拾步向荷花池走来,沈从珘低头熄了烟。

  他双手落兜,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好巧,这里也有荷花池。”

  曾经的荷花池边,几乎写满了他俩的风花雪月。

  年少无知,刻骨铭心。

  与林惜凝分开的孤独岁月里,沈从珘不再赏荷,不看某个女星演的剧。

  眼前,却是连再见面的情景都那么相似。

  林惜凝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就像曾经下了晚自习,沈从珘先走一步,来荷花池等她,她每次都抱着书一样。

  “嗯。”林惜凝应沈从珘的话,“这片荷花池更大一些。”

  沈从珘回头看。

  确实很大一片池子。

  但是逢于初春之际,冷风习习,水面凉凉,飘着一朵朵枯败的荷叶。

  总让人觉得希望渺茫。

  甚至有种误入深秋的悲怆。

  沈从珘舍弃破败之景,再次回过头来与林惜凝对视。

  他问她:

  “带你去吃饭,去郊外看星星,看电影,或者想去哪,你说了算。”

  林惜凝抱着书,双臂绷紧到僵硬。

  “就在这聊会儿吧。”她半笑不笑回答。

  “也行,只要你不怕冷。”

  从这一刻开始,沈从珘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凉亭下方有冰凉的石板长椅。

  沈从珘先坐下去,故作轻松地向林惜凝伸出手,“很凉,你坐我腿上?”

  以前,他都是这样抱着她坐。

  林惜凝轻轻摇头拒绝,“不用,人来人往的,学生看见了不好。”

  说着,她站到沈从珘半米开外的地方。

  人还没落下去,沈从珘叫住她,“等一下。”

  他利落脱下冲锋衣,规整叠好,垫到石板上。

  距离与林惜凝隔开的一样,是距他的半米之外。

  “这回坐吧。”沈从珘说。

  “你不冷?”

  林惜凝见沈从珘身上只剩一件短袖,品牌还是曾经喜欢的。

  他扯了下她的风衣,“让你坐你就坐,我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冷。”

  林惜凝坐下,两秒的沉默后。

  “除夕夜。”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三个字,又齐齐停下。

  柔柔弱光中,沈从珘转过脸来看林惜凝,“你先说。”

  “好。”林惜凝深吸一口气,“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除夕夜,他父母都在春晚现场观众席。”

  听着,沈从珘先是短暂的沉默不语。

  因为那男人父母在春晚现场,所以他自己落了单。

  也或者,他不想去那种热闹之地。

  又或者,他本意就是想去林惜凝家过年。

  所以,如愿地被林惜凝父亲带回了家。

  再开口,沈从珘话语明显黯然下去,“你父母看好他了?”

  林惜凝抱着书不说话,视线落在沈从珘联名运动鞋的logo上。

  这样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缓缓吹过的夜风里,沈从珘苦涩地笑了下。

  肘弯搭着双侧膝盖,腰身微塌,看着破败的池面说:

  “挺好,当官的好,比我做科研的好很多。”

  林惜凝视线从沈从珘鞋子移开。

  “你现在也很好,将来z科院院士名单上,说不准就有你的名字。”

  沈从珘低下头,看空落落的地面。

  “没想那么远,但是我们吃得苦,比当官的多得多,你父母考虑得很周全。”

  沈从珘一直都知道,当年早恋风波被叫那么多次家长。

  林惜凝父母情绪波动一直非常大。

  一是怕女儿耽误学习,再一个,官宦之家,更想找同僚结为亲家。

  当时叫家长时,学校门口,双方父母的车子一前一后停下。

  沈家的车,代表商贾与富足。

  林家的车,代表官场与高度。

  虽说官商一家,官离不开商的金钱,商离不开官的权势。

  但是背后,官骂商是臭做买卖的,仗着兜里有几个钱。

  商骂官是个破当官的,不贪图,不收受,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商人一年的税后利润。

  可是说到底,还是当官的心气更高傲些。

  沈从珘一直在轻轻叹气,很低,却一声接一声。

  其实今晚,他的心情已经足够糟糕。

  听见商仲安和白青也没了孩子的事, 沈从珘非常痛心。

  心情一下子跌入低谷。

  不仅出于朋友,也关乎其他。

  沈从珘站起身,走到荷花池边,低头点了支烟。

  “凝,你喜欢他么?”

  林惜凝看着沈从珘高而直的背影,心脏一揪一揪似的疼。

  直言说:“沈从珘,我们分开太久了。

  就像一盘馊了的菜,坏掉以后突然被急冻,等有一天再拿出来缓化,虽然模样变化不大,可它还是馊的,而且在时间的堆积下,馊得更甚。”

  很简单地总结,分开太久,回不去了。

  哪怕他们的身体再熟悉,感情已经变得不同以前。

  被撕扯开,又重新缝好,怎么可能一样?

  枯败荷叶被夜风吹动,在池面轻轻地飘,又与其他叶片相撞。

  像躲不掉,绕不开的纠缠。

  沈从珘夹着烟,猛吸几口。

  肺里过滤得发痛。

  他压着想要咳嗽的难受,嗓音也艰涩起来。

  “凝,你欠我一个承诺,就不打算给了,是么?”

  他仿佛在找一个让他死心的理由。

  那件事,沈从珘一丁点儿都不想回忆。

  那年,林惜凝20岁,沈从珘21岁,他们意外有了宝宝。

  沈从珘说陪着林惜凝休学一年生下来。

  他算了日子,孩子出生时,他刚好满22周岁。

  两个人都符合法定结婚年龄。

  林惜凝想了一晚,给出了否定答案。

  并且承诺沈从珘,以后她再给他生一个。

  林惜凝至今都清晰地记得,手术那天,沈从珘哭得好凶。

  他疼她,疼他们的宝宝……

  长椅上,林惜凝低低啜泣的声音一声密于一声,就要连成串。

  沈从珘潸然低头,刚刚平静下来的池面,倏地被眼泪砸出圈圈涟漪。

  他听见林惜凝在身后说对不起。

  “对不起,沈从珘,我食言了。”

  沈从珘重重叹一口气,“没关系,凝,你没错。”

  操场里的学生只剩三三两两,零零星星。

  起风了,有的学生快跑几步,向校门口飞奔而去。

  “起风了。”沈从珘擦过眼睛,走到林惜凝身边,“我送你回家。”

  林惜凝站起来说:“我自己开车就行。”

  沈从珘弯腰拾起冲锋衣,往身上穿。

  “你一哭就头疼,还开什么车,晚上视线本来就不好。”

  ……

  回林惜凝家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路径变得漫长又短暂。

  漫长的,是沈从珘每秒的心痛,短暂的,是他以后再也不会名正言顺送她回家。

  最后一次了。

  二十分钟后,白色路虎终于停下,熄火。

  沈从珘转过头,看副驾林惜凝的侧脸,沉吟几秒问她:

  “凝,让我再抱抱你,好么?”

  酸涩泛滥中,林惜凝主动环住沈从珘的脖颈,将他抱住。

  一时间,车里除了两人的沉叹和低泣,再无他声。

  ……

  拥抱松开前,林惜凝鼻音哝哝地说:“沈从珘,你的单眼皮真好看。”

  沈从珘颤着肩膀笑了声。

  “好看也不给你看了,留给我未来老婆看。”

  今晚匆匆出门前,沈从珘特意带出来一个镶钻白金手镯。

  完全是林惜凝喜欢的款式。

  他买给她好久,都没送出去。

  这时,沈从珘扯过林惜凝胳膊,不等她反应,就把手镯套上她细细手腕。

  “一定要幸福,我的大明星。”

  至此,青春的风,停了。

  ——忽然想起沈从珘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要把好看的项链,手链,戒指……给她买个遍。

  因为我有点怕命运弄人,万一哪天不能再买给她。

  他给她买戒指时,选了好几天,我还帮他参谋了款式……

  很难过,不知道要说什么,可能爱情终有时,或长或短,没有那么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