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的外貌很稚嫩，联系到人鱼的生长速度，苏渺可以确定容璟是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抓了。

  与他对视了几秒后，那双深紫色眼睛中狠戾的光芒又暗了下去。

  苏渺的手停在空中，虚虚地想要触碰他的脸。

  见小人鱼睁开眼，旁边的还在大笑着的人，又砍了一刀在他的鱼尾上。

  但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惹得旁边的人不悦地“啧”了几声。

  “怎么折磨他都不发出声音，这样还怎么吸引其他人鱼来？”

  他们议论纷纷，苏渺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抓住容璟。

  这艘船驶入了恶魔眼，如传说中描绘的那般，第一夜海上就蒙上了白雾，所有罗盘和设施全都失灵。

  于是经验丰富的水手，捉到了一只刚出生的小人鱼。

  他们只要将人鱼折磨出声，不论是尖叫还是歌声，都能够震慑恶魔眼，给这艘船让路。

  人鱼对同类的感情很浅，但是他们这次抓到的人鱼似乎是人鱼的王族。

  有了他，就能抓到更多的人鱼。

  令苏渺心惊的是他话语中的熟练，所以亚特兰蒂斯号开进恶魔眼，是故意的。

  船上的乘客，也是为了拍卖人鱼而来。

  而这一场血腥的买卖，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他们积累了庞大的财富，身上流着将贩卖人鱼的血脉。

  但为什么只有亚特兰蒂斯号出问题了，而且现在的船上，消失的人里面一开始是幸运乘客。

  他们应该不是这些血脉的后代。

  苏渺的眉头皱起，觉得还欠缺着重要的一环。

  他视线落在了被他们折磨，但还是紧闭着双眼的容璟身上。

  亚特兰蒂斯号的结局显而易见。

  消失了几十年，船上一个生命体也不存在。

  他们与之前贩卖人鱼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捉了幼崽期的容璟。

  他蹲下身，即使触碰不到容璟，还是捂住了他的耳朵。

  甲板上的人类肆无忌惮地讨论着捉到人鱼后的买卖，仿佛他们不是智慧生物，只是能够带来金银珠宝的物品。

  苏渺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眼神越过水手们，直直地盯着他们身后穿着华丽的名流们。

  有些人惊讶地感叹着这条小人鱼的生命力，说他家那条玩了没多久就死了。

  有些人动作优雅地捂着鼻子，百无聊赖地说：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要用人鱼的眼泪钻石，装饰我的新衣服。”

  他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畅谈着拍卖人鱼后的奢华生活。

  小人鱼的耳朵一直在动，他将他们的话全都记在了心上。

  酝酿出一场血腥的复仇。

  然而等待了许久的水手见小人鱼还是没有开口，就连眼泪也不曾流下。

  回忆起他刚刚满是杀意的眼睛，一个水手心里升起了几分寒意，但下一秒就被氛围鼓动。

  快步走上前，手中的匕首朝着容璟的眼睛划去。

  “死怪物，还敢瞪老子！”

  “不要！”

  苏渺的阻止声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也许是有的，在匕首触碰到容璟之前，苏渺感受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这一次没有杀意。

  那双如宝石般瑰丽的紫色双眸，流下了蓝色的血液。

  从眼睛里流出的血液，变成了硕大的蓝色珍珠。

  水手们惊喜不已，一抢而空后，有些后悔地说：

  “早知道以前都最后割他们一刀了，只是扔进海里太浪费了。”

  苏渺愣愣地看着手心，他的红线无法使用，只能看着容璟从前的经历，但却无力阻止。

  身旁的画面仿佛被加速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甲板上的水手不见了，只剩下了还被吊在桅杆上的小人鱼。

  苏渺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将他放下来，这一次成功了。

  小人鱼刚被抱进苏渺的怀中，他的身体就在不停地挣扎。

  还未愈合的伤口裂开，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他似乎是想要找到苏渺在哪里，仰着那张稚嫩的脸。

  苏渺顿了顿，口中吐出容璟曾经教过他的那段旋律。

  小人鱼还在不停挣扎的身体停了下来，勉强能够看到耳朵上的一抹红色。

  被折磨了那么久的人鱼终于开口。

  “…”

  苏渺听不懂，但他勉强猜测到也许是要把他扔进海里。

  他抱起人鱼，快步朝着甲板边缘走去。

  身后的声音嘈杂了起来。

  “有人！有人想要放走人鱼！”

  背后有武器朝着他攻击，苏渺下意识躲了过去。

  然而苏渺还是跌入了海中。

  最后的画面是，容璟从他怀里一跃而起，银色的鱼尾重重地撞在刀上的画面。

  蓝色的血液洒在半空中，落入了海洋，风浪瞬间掀起。

  恍惚间，他听到了无数条人鱼悲恸的歌声。

  他们包围了亚特兰蒂斯号。

  之后的事就如苏渺知道的那般，人鱼们完成了复仇。

  耗费巨额成本的亚特兰蒂斯号消失了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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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渺从床上清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被汗水浸湿的脸。

  也许并不只有汗水，苏渺抿着唇有些逃避地攥紧了手指。

  原来这就是容璟的能力。

  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段回忆。

  在容璟的记忆里，他真的出现过吗？

  再次见到容璟的时候，苏渺在霍煊惊讶的视线中，没有被迷惑，但主动推上他的轮椅。

  容璟俊秀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说实话，他并不想让苏渺知道这些。

  因为苏渺会哭的。

  虽然这眼泪是为了从前的容璟。

  但容璟不希望苏渺为了小时候的他哭。

  因为他会嫉妒。

  嫉妒小时候的自己，嫉妒能得到苏渺眼泪的自己。

  他的王后，眼睛里只能有现在的他。

  他摸了摸苏渺的手。

  “现在都没事了。”

  苏渺与他对视，就连为什么戴着眼镜，也在回忆中找到了理由。

  他抿着唇垂下眼睛。

  “你那时候对我说的到底是什么？”

  苏渺想要试探容璟，他到底有没有回到过去，参与容璟的这段经历。

  容璟那双眼睛逐渐变为了奇异的色彩。

  苏渺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仿佛在大海的见证下，签订了某种契约。

  伴随着晚风，苏渺得到了他的答案。

  “我的，王后…”

  “是你先向我求爱的。”

  苏渺：…

  还不是你强买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