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祁嘉灵一出教室，直接去了高三教学楼。

  毕竟离得近，过个连廊就到了。何况这么早，秦野也不一定到校，祁嘉灵不想白爬楼梯。

  到了他们班上，祁嘉灵随便抓了个人问贺一帆在不在，对方指了一下旁边的窗户。

  祁嘉灵凑过去一看，乐了。

  贺一帆是很标准的体育生，留着寸头，穿着黑背心，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线条明显。

  现在他低着头，在摆弄才到手的平板。

  祁嘉灵就听贺一帆说：“我这个平板国内还没上呢，是我姐好不容易帮我抢到的首发。”

  “看看这配置，怎么样？”

  男生一般都对这种电子设备很感兴趣。贺一帆的座位旁，围了好几个人，都在看他的平板，也十分捧场。

  “不错，比我旧版高端。”

  “你这拿的顶配，有万把块了吧？”

  “用起来怎么样啊？”

  贺一帆嘚瑟不已，“芯片上的最好的，也有高刷，用起来确实舒服。”

  光听他说没什么意思，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想上手感受一下。

  手还没碰上去，贺一帆就已经如临大敌地拿开了，“看看就行了，别瞎碰啊，坏了你赔？”

  “得了，你就抱着吧，”没碰着的同学调侃道，“最好睡觉也抱着。”

  “滚滚滚。”贺一帆笑着骂了几句。

  新鲜看过了，围在他座位上的人也渐渐地散了。

  贺一帆看平板上摸了一屏幕的指纹，拿了张卫生纸，仔仔细细地擦掉。

  也就在这时，祁嘉灵伸出手，屈指敲了几下窗户。

  “咚咚咚。”

  听到声音，贺一帆心口一跳。

  他略一抬眼，隐约看见窗边趴着一个人，还以为是老师来了，慌里慌张地要收平板。

  结果贺一帆刚把平板塞进桌肚，想抽出一本书来应付老师，平板又被带出来了。

  “啪”的一声，平板倒扣着摔下来，屏幕着地。

  贺一帆：“……”

  这一瞬间，他的心都在滴血。

  贺一帆呆滞好几秒，才弯腰捡平板。

  他这平板，别说套壳了，他连膜都没贴。

  贺一帆在屏幕上摸来摸去，发现了两道不算明显的磨痕。

  印子不算大，但毕竟是新到手的东西，看着很是闹心。

  他再一抬起头，更闹心的事情发生了。

  贺一帆发现，站在窗户外边的人，根本不是老师，是一挺漂亮的男生。

  他当场就憋不住了，蹦出两个字：“我操。”

  “你几个意思？”贺一帆恼火不已，“有病是不是，不声不响地站窗户旁边吓人？”

  祁嘉灵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我不是敲窗户了吗？”

  贺一帆都要气疯了，“那你还不如不敲。”

  “行吧，”祁嘉灵挺遗憾地说，“兄弟，我本来是想提醒你个事，看来你也不太需要。”

  “你想死是不是？”贺一帆咬牙切齿道，“有屁就放。”

  “好吧，”祁嘉灵扭过头，往走廊不远处看，“你老师来了。”

  贺一帆：“？”

  贺一帆真是信了他的邪，人都活生生地气笑了，“你当我傻子？”

  话音刚落，有一道声音插进来，“贺一帆，你当我瞎子？”

  走廊上，一个老师背着手走过来，是贺一帆他们班主任。

  班主任指着他桌上的平板，站在窗边训他话：“平时偷着玩手机就算了，现在你这平板就这么大喇喇地放桌上，我不没收都有点不礼貌了吧？”

  “自觉点，拿出来。”

  贺一帆：“……”

  贺一帆：“…………”

  真就操了。

  贺一帆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这时候是头猪也该反应过来，外面这男生是在故意搞人。

  祁嘉灵跟他的目光对上，还挺无辜地说：“我本来要提醒你的。”

  “你看他做什么，快一点，”班主任说，“你那成绩你自己都不着急？就算走特长生，你这文化课也远远不够，还不给我闭关搞学习？”

  班主任都发话了，贺一帆也只能恨恨地收回目光，拿着平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他平板交得有多依依不舍，班主任收得就有多无情。

  末了，班主任还说：“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咱们好好聊聊。”

  贺一帆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只能跟着班主任去办公室。

  路过祁嘉灵的时候，贺一帆压低声音问他：“你谁啊，我招你惹你了？”

  祁嘉灵刚好也要问他这个，“那我同桌招你惹你了啊，你踹他桌子？”

  贺一帆反应了两秒，“你说那个郁、郁——”

  “郁青时。”

  “就是他，”贺一帆说，“他惹到秦野了呗。秦野是我好兄弟，惹到他就是惹到我了，我不踹他桌子踹谁的？”

  承认了就好，看来这人一点也不冤。

  唯一没让祁嘉灵料到的是，听起来这次反倒没秦野什么事，是这个贺一帆自作主张。

  “给你个建议，”祁嘉灵唇角轻弯，“你可以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也踹一脚。”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哦，好像不行，你没有这种东西。”

  碍于老师在场，祁嘉灵的声音放得很轻，乍一听还挺温柔的，何况他还弯着眼睛在笑。

  贺一帆一个晃神，没品出来自己挨了骂。

  等他回过味来，祁嘉灵已经进了他们教室，一脚踹在他课桌上。

  “哐——！”

  课桌被踹翻，塞得乱七八糟的桌肚里掉出一地东西。

  祁嘉灵偏过头，望向走廊外的贺一帆，十分嚣张地吐出俩字：“傻逼。”

  贺一帆认出他的口型，火气当场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进来跟他干一架。

  这时，走在前边的老师回过头，发现人没跟上，喊了他一声，“贺一帆，你磨蹭什么呢？”

  “……”贺一帆登时泄了气，隔空点了一下祁嘉灵，意思是让他等着。

  祁嘉灵没理睬他，做完这些事，他扬长而去。

  双手插兜，祁嘉灵镇定地走过一个个班级，走过长长的走廊，然后拐进一个楼梯间。

  祁嘉灵坐下来，倒吸一口凉气。

  草，疼死了。

  刚才踹课桌的时候，他为了耍帅，看也没看一眼，导致脚踝磕到了课桌侧杠。

  踹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现在他脚踝就有多疼。

  一路走过来，祁嘉灵全靠意志力，才没让自己一瘸一拐。

  他低头检查，发现踝骨附近肿起来了一块。

  祁嘉灵揉了两下，感觉实在疼得厉害，就自暴自弃地坐在楼梯上，想缓一缓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嘉灵突然听见有人问他：“你坐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很有辨识度，祁嘉灵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祁嘉灵会说他踹人桌子但伤到了自己吗？不会，他要脸。

  思考几秒，祁嘉灵答道：“我想静静。”

  “……”郁青时说，“那你继续。”

  听着他要走，祁嘉灵忙道：“等等。”

  郁青时脚步一停，垂眼望他。

  “我摊牌了，”祁嘉灵干巴巴地说，“我好像崴到脚了，有点站不起来。”

  “那什么，你来都来了，帮个忙？”

  郁青时不置可否，只在听见他说崴到脚后，低头看了一眼。

  男生很瘦，脚踝也显得伶仃细长。

  只是现在靠外侧的踝骨那处，不自然地肿了起来。

  郁青时问他：“怎么回事。”

  祁嘉灵含糊其辞道：“就崴了一下呗。”

  郁青时一时没搭腔，他睫毛垂落，神色也有些难以辨认。

  祁嘉灵晃了晃手，“在？”

  郁青时“嗯”了一声。

  隔了几秒，郁青时又嗓音很淡地开口：“是那个姓贺的？”

  祁嘉灵一怔，觉得他问得没头没尾。

  不过他刚才是去找贺一帆了，祁嘉灵迟疑地点头。

  郁青时黑得纯粹的眼珠盯着他，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客气，“你是真的很喜欢多管闲事。”

  郁青时这一趟，就是来找祁嘉灵的。

  他不太明白，这么一个经常让自己浑身狼狈的人，究竟哪里来的底气去找别人聊聊。

  祁嘉灵一听就来气，心说自己这是为了谁。

  他没好气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郁青时摆明了不需要。他听祁嘉灵说完，竟就这么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祁嘉灵：“……？”

  祁嘉灵：“hello？”

  受限于行动不便，祁嘉灵只能坐在楼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远，直至再看不见。

  他并不知道，郁青时没有回他们教室，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学校把特长生分在一个班，这些班级的纪律也相对松散一些。

  郁青时走进贺一帆他们班的时候，这一节是自习，他们班上的学生还在打闹。

  “贺一帆。”郁青时淡淡地开了口。

  贺一帆刚从办公室回来，人正郁闷着呢，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下意识就回道：“怎么了？”

  郁青时看他一眼，走了过来。

  男生眼皮轻耷，气息冷冰冰的，看起来就不像善茬。

  贺一帆一愣，就见这人走到他跟前，然后一下踹在他椅子上。

  “哐当——！”一声巨响，贺一帆连人带椅子都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

  郁青时扯住他衣领，略一垂眼，与贺一帆对视。

  他的眼神太冷，也太有攻击性了，贺一帆生生咽下“有病”两个字，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试图和他讲道理：“——有话好好说。”

  郁青时没搭腔，硬生生地把这人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往外拖去。

  他身形偏瘦，力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大。

  这一路上，贺一帆都没能挣脱。

  直到他被扯到楼梯间，推到了祁嘉灵面前。

  郁青时这才松开手，神情冷漠地说：“给他道歉。”